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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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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雙方勁力相砰, 朝輕岫渾身一震,仿佛是被人用鐵錘重重砸了一下, 眼前倏然發黑,半邊身子酸麻無力。

此刻辛殘書只要再來一招,就能將朝輕岫立斃當場,可就在這電光石火間,朝輕岫的劍法忽然轉柔,整個人也水中行舟,輕輕一旋, 就從掌力邊緣渾不著力地滑了出去。

她閃得快,辛殘書攔得也快,長長的袍袖倏然前展, 成雲卷之勢, 一卷既回,可辛殘書雖有命中實體的感受, 卻未能停下朝輕岫的腳步。

辛殘書將手掌握住又攤開, 掌心中赫然抓著原本屬於朝輕岫的半截斷劍。

他淡淡看著朝輕岫, 柔聲道:“下一次,我留下的就是你的腦袋。”

朝輕岫用長劍替自己擋了一記, 只覺胸口一陣滯悶煩惡,她踉蹌後退數步, 這才站定了默默調息。

她感覺自己已經受了內傷,好在真氣尚能運轉, 依舊有著一戰之力。

朝輕岫擡起眼, 直視辛殘書, 後者也很有風度地沖她微微一笑。

就在辛殘書彎起嘴角的剎那間,他的雙目中映出一道銀亮而凜冽的光芒。

此次先出手的依舊是朝輕岫。

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嘯鳴, 仿佛北風正在咆哮,劍光如流星,閃電般直奔辛殘書胸膛。朝輕岫這一招劍意淒厲,只攻不守,竟有與辛殘書同歸於盡的意味。

朝輕岫知道自己的身手不如對方,拖得越久,情況就越糟。

她一向擅長判斷局勢,如果覺得只有押上性命才能有勝算,就會押上性命。

眼見對手流露出玉石俱焚的意思,辛殘書微微蹙眉。

他絲毫不能理解朝輕岫的做法——這個小姑娘的狀態比司徒元等人好上許多,在辛殘書一定要先幹掉皇帝的情況下,她完全有機會抽身閃人。

劍風臨身,辛殘書不想將功力耗費在不必要的地方,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身體已如紙頁般輕輕飄起,毫無重量般地向後滑開半丈。

朝輕岫是直刺,辛殘書是倒退,速度竟不比前者慢,然而朝輕岫輕功悟自天侯武庫中的畫卷,閃避騰挪間有奇效,辛殘書一時間也不能徹底將人甩開。

辛殘書看著對方斷劍一直指著自己心口,衣袍微動,長袖飛起,再次行雲流水般卷向朝輕岫的斷劍。

這一回,辛殘書的袖子準確搭住了朝輕岫的手腕。

辛殘書看見朝輕岫的眼睛,也從對方的眼裏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他倏忽停下。

並非是辛殘書忽然心軟——就在辛殘書想要運力卷碎朝輕岫的右腕時,他感到背心要害處傳來一股澎湃渾厚莫之可當的內勁,那道勁力源源不絕,剎那間已經侵入了他的心脈,往四肢百骸中流去。

朝輕岫神色始終不變,她正對辛殘書,所以早就看見,自己動手時,司徒元已無聲無息站到了辛殘書的身後,似輕實重地一掌按在對方後心。。

這一掌聚集了司徒元殘存所有功力,哪怕辛殘書武功再高一倍,也難以逃生。

在心脈被震斷的同時,辛殘書衣袍鼓起,身前身後同時有雪片般的掌印連續飛出,以朝輕岫的身法,竟然無法及時避開對方這臨死一擊。

她橫劍於身前,硬抗了一招後,落花一般向後飄飛,身形數次轉折,口中則噴出一口鮮血。

朝輕岫跌跌撞撞地落下,感覺喉頭全是腥甜的血味,她匆匆取出隨身藥瓶,連著吞了三顆化滯丹,又緊急服了一顆從許鶴年那得來的不二齋秘藥。

傷藥入腹後,朝輕岫內息運轉,催發藥性,不過片刻功夫,蒼白的面頰上就重新有t了紅暈。

前方司徒元輕輕咳嗽一聲,支撐不住似地滑到在地。

朝輕岫趕緊奔到司徒元身前,取出一瓶化滯丹跟一瓶沈香丸,道:“前者療傷,後者解毒,司徒大人要試一下嗎?”

司徒元有氣無力地點頭:“多謝朝門主。”

他吞了兩粒丹藥,感受了下藥力後又連著吞了四粒,接著才將藥瓶拋給了黃羊公公。

朝輕岫:“司徒大人覺得如何?”

司徒元沈吟片刻,道:“雖有些效果,卻只能稍微壓制住一二分而已。”

黃羊公公吞下藥,閉目片刻,也點了點頭,算是讚同司徒元的話。

其實朝輕岫給的療傷藥效果極好,解毒藥的品質同樣不錯,只是不大對癥,司徒元說能壓制住一二分,還是因為他功力精純,能更好地發揮藥效,換作黃羊公公,就只能壓制住不到一分。

敵人虎視眈眈,皇帝身邊的高手卻全體失去戰力,縱然司徒元見過無數風浪,也深覺眼下情勢危急。

司徒元問朝輕岫:“外頭情形如何?”

朝輕岫:“我來的時候外頭已經很混亂,禁軍們不知為何竟自己打起來了,船上的很多侍衛出現了中毒的跡象,方才我看到有人闖進官家這裏,擔心來者不善,就跟過來看一眼。”又道,“二位若要調息,我就在此護法。”又走過去,將皇帝扶起來,坐到椅子上。

黃羊公公向朝輕岫點了下頭,算作道謝,接著立刻閉目入定,司徒元卻不急,又問了幾句:“朝門主好似身上無礙,不知你上船後,都做了什麽事?”

朝輕岫:“我認識的人少,也懶怠玩鬧,就找了個清靜地方釣魚。”

司徒元:“期間姑娘未曾飲水用飯?”

朝輕岫:“定康的菜式我還不大習慣,也就不曾用飯。”

司徒元閉上眼,嘆了口氣:“那樣多的人全部中招,恐怕是食水被人做了手腳。”

定康建城的時間太久,住的人又多,長此以往,城中水井難免會出現“水皆鹵鹹”的現象,今日龍船上所用清水都是從別苑運來的泉水,專供船上之人使用,若想偷偷做些什麽,也很方便。

朝輕岫分析:“也許不止是水。面粉、米飯、瓜果中,或許都有問題。”

皇帝終於恢覆了點精神,顫巍巍道:“司徒卿家,你可還好?”

司徒元搖頭:“陛下,臣情況不大好,今日臣中的毒很有北臷的風格,一時半刻無法徹底祛除。”

皇帝面色愈發難看,又瞧向朝輕岫。

朝輕岫態度也很幹脆:“我可以在此守護,但在下對定康情況不清楚,後續有何安排,還需官家跟兩位大人拿個主意。”

司徒元微微沈吟。

朝輕岫目光掃到皇帝身上,隨後眉毛微揚,走過去欠了下身,先告罪:“草民冒犯。”然後伸出三指,搭在天子的脈搏上,片刻後做出判斷,“陛下也沒有中毒。”

皇帝:“……”

他只覺渾身暈眩無力,甚至有些頭疼,原來竟還沒有中毒嗎?

黃羊公公聞言,目光忽然一閃。

皇帝虛弱道:“上船以來,朕飲過水,也吃過飯。”

司徒元聞言,面上同樣流露出一抹沈思之色,片刻後道:“老臣記得,陛下身上一直帶著辟塵犀。”

朝輕岫一拍掌,面露恍然之色:“是了,辟塵犀是解毒佳物,怪不得陛下一直無事。”又道,“草民知道一個方子,若是有人中毒,就將辟塵犀在水中浸泡一刻,再讓中毒者將水服下,或許能好些。”

這個方子黃羊公公與司徒元都知道,只是皇帝珍惜寶物,等閑不願將辟塵犀分給旁人使用。

皇帝確實深覺不舍,然而朝輕岫已經將話說出口,要是拒絕,難免讓臣下心寒,而且現在情況危急,也容不得自己繼續遲疑——他現在已經能聽到外頭的喊打喊殺聲。

事已至此,皇帝還希望司徒元繼續保護自己的安全,也不希望表現得太無情,讓朝輕岫生出走人的念頭,最終還是點了下頭:“就依卿家所言。”

寢室內有清水,朝輕岫用銀針試了一下,辨別許久,還是沒法確定安全,幹脆另辟蹊徑,從花瓶裏倒了點水出來,然後才將皇帝給的辟塵犀浸泡在甕中。

辟塵犀屬於消耗品,消減劇毒的同時,自身的質量也會減少,通常來說,佩戴辟塵犀的人極難中毒,但中毒後僅僅再行佩戴辟塵犀卻是無用的,必須口服粉末才可。

朝輕岫觀察了一下,覺得皇帝手上的這一塊辟塵犀最初應該比李歸弦給她的那一塊要好上許多,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珍品,只是經過天子二十多年堅持不懈的糟蹋後,如今只剩小拇指大小。

她將辟塵犀放在清水中,神色柔和地看著這枚有價無市的寶物逐漸溶解,直到這枚辟塵犀大小僅剩原來的一半,才動手將其撈出。

皇帝旁觀之餘,十分心痛,面上卻只能強作無事。

——他手上的辟塵犀還是素問莊所進供,據說天底下並無第二塊,一旦耗盡,便再難到手。

司徒元嘆息:“是臣無能,連累官家了。”

皇帝搖頭:“東西再貴重,又豈能與卿家性命相提並論。”

他看著朝輕岫將泡過辟塵犀的清水分給司徒元跟黃羊公公服下,眼裏微露不舍之情,好在皇帝很快就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還和氣地向朝輕岫微微點頭,似乎在讚揚她機敏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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